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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二舅

舅舅突然找到路瑶:“你朋友圈发的照片,穿那么差。”言外之意说路瑶不舍得爱自己。

“哪里差了,那不是你给我的衣服吗?你自己说自己的衣服不好吗?”路瑶跟舅舅总是这么“放肆”。

“那都是几年前的老款了,舅舅做衣服,你穿得这么差说得过去吗?”舅舅有些心疼地责怪她。

路瑶知道舅舅的想法,疫情期间舅舅国外的订单滞销,路瑶利用自己在医院的影响力,迅速帮舅舅建立起四个微信群,然后在自己的公众号发了一篇文章 ,至今仍记忆犹新。

题目是《疫情之下,当企业老板的舅舅,做起了微商,却什么推销套路都不会!!》:

我有三个舅舅,对我都特别疼爱,小时候我经常骑在小舅脖子上,盼望着大舅回家给我带的铅笔盒,我二舅结婚晚,很长时间才给我带回个舅妈来。

我大舅和小舅属于那种聪明过人的人,下棋打牌都能算到你手里还有几张,从不带输的,凡事看一遍就过目不忘。我二舅就差点了,听我妈说他从小就老实,有设计绘画天赋,老家里的针织钩花,他看看就会,缝缝补补的衣服到他手里都能换件新的。

他也没浪费这天赋,考了两次大学,考到上海了,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还是很值钱的,后来他又去韩国深造,相继做过很多工作。

后来在上海发展,因为他憨厚老实,工作效率高,设计的服装在业界小有名气,用他同学的话说是业内翘楚,得到老板赏识,直接给他一个分公司让他管理。

这都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我很少有机会跟二舅坐下来聊天,过年一家人在一起也就是聊聊近况,开开心心地唱歌、吃饭而已。

再后来认识了我舅妈,他们另立门户,做起了自己的服装。

因为他的信誉好、人缘好,国外客户的订单源源不断,无论中间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以最严谨、最谦逊的心态去对待每一笔订单。

为了跟国外客户更有效地沟通,年过半百的二舅一得空就恶补英语,后来的英文邮件、订单谈判都是亲自出马。

他是对设计有着一份执着的热爱,才做起了自己的服装,他手里的每一件衣服他都赋予其高贵的灵魂。

所以他的每一件衣服都不负这句诗: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画罗织扇总如云,细草如泥簇蝶裙。

上个周,他突然把我拉入刚建立的微信群里,我看他在上传他的服装,都是出口欧洲的大牌,并且都高端定制的,看到他标价后我当时肝都在疼。

一件商场卖两三千的衣服他卖200块,一件鹅绒服6000多,他卖400。

我问他你疯了吧,这连成本都不够。

他说,嗯,这个群拉进来的都是熟人朋友,得让大家心里舒服才行。

我一般不找他聊天,因为他每每都在忙,记得有次我妈跟他发微信,他回复了几句后直接打过电话来,说实在没时间回微信还是电话方便。

2020年春节前后的一场疫情,我二舅以出口为主的业务受损很大,我爸还在担心,跟我说你二舅毕竟也这么大年纪了,怕他撑不下来亏损那么多。

新的微商套路他又不会,什么抖音、快手、西瓜视频他又不懂。

他说没办法,疫情影响,只能从头做起了。

他没有淘宝抖音直播那些主播做得专业,只有对每一件衣服小到细节的了解与琢磨。

他负责设计每一款衣服,有些衣服是欧美客户一眼就相中了,曾做过一个奢侈品的羽绒服,一件小衣服贴上牌子就飙升到两万的身价。

我写文章有个习惯,今天的文章明天会回来再看,无论它有多不好,点击量多么低,我仍会再看几遍,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因为我为它付出过时间和精力,我希望它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二舅比我更甚,他不像很多加工厂的老板,自己坐拥大企业,然后整日喝茶、投资、交际,他对每一件衣服都了如指掌,面料的选择、尺寸的定制、甚至每个拉链纽扣这样的小细节,他都要亲自过目。

天碧染衣巾。血色轻罗碎折裙。二舅手里出来的每一件衣服都要有自然与流年相得益彰的和谐才肯罢休。

他不是不放心别人来做,只是他对衣服的热爱,他认为每件衣服由布匹化为成装,就像女娲娘娘造人一样,要一并赋予它高贵的灵魂与存在的价值。

所以,那些即使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到身上却会因为它的细节设计让人惊艳,或者是一个纽扣画龙点睛,或者是一道中缝线修长了整个身体。

还有那些更加微小的细节,比如他会考虑到好多女生腰部,我特别注意到了有一条裤子是兼具了护腰性与观赏性,这是一条在春夏秋可穿的裤子,真是很神奇。

泰山不拒细壤,故能成其高,江河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每一款衣服,他会亲自试穿,对每一处细枝末节都不放过,我想就凭这一点他已经完胜了国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服装企业老板。

曾经,我们医院组织合唱比赛,作为奖品,我们每人有120元的经费,二舅大力支持,那些商场里上千的衣服他从上海顺丰发了好几箱子,我笑他你不会选便宜点的快递吗,光快递费够好几件衣服了真是的。

他只说,既然答应人家了,就不能这样算成本了,诚信效率重要,这些都是次要的。

做企业,他不是那种精明的商人,但却是最虔诚的设计师。

他的服装群的名字换了又换,我猜他必定是斟酌了好多后才改的,这很像他的风格,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群里好多朋友在咨询,我休班时就帮他一起回答,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舅妈在回复大家。

我劝他该请个客服,这样太累了,又要安排设计制作,你一个老板不能做这些小事吧。

他却说,这里进来的都是喜欢衣服的朋友,他要亲自服务好,不能让大家失望。

看着视频里他日渐沧桑的身影,突然有一点点的心疼,当年那个叱诧风云的老板二舅,如今要从头做起微商了。

我二舅不会把衣服拍得像某宝一样光鲜亮丽,因为他不是专业的摄影师,甚至被他的老顾客嫌弃,买家秀比卖家秀好看。

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小时候,穿着我二舅给我带回来的小背带裙,俨然就成了十里八乡最靓的崽。

我一直误以为是我有着骄人的容貌,到后来才知道,是我舅舅给这衣服施了魔法,让它有了灵魂,所以我穿上它才会有这般自信。

人在穿一件衣服时,必要经过慎重选择才好,因为这是你与这世界交流的第一关,人们正是远远看到了你的衣品,才会有与你更进一步接触的欲望。

你需要一件有灵魂的衣服,这衣服也需要一个高贵如你般的人穿出灵魂来。唐朝诗人李群玉曾赞美过: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就是讲人与衣装、衣装与人的气场相衬。

上海的办公室,舅妈把那些小细节布置得让人心生愉悦,试想,在这样一种井井有条的工厂里出来的衣服,还有什么理由不舒适,每一件衣服的灵性是从它作为布匹的那一刻就开始了熏陶之旅。

疫情当下的每个企业,生存都是步履维艰,我问二舅,你裁员了吗,二舅说没有啊问这干吗,我看他忙着,没再深问。

后来我从舅妈2019年发的一条朋友圈里找到了答案,舅妈说:这些可爱的阿姨和大叔们,跟着我们从创业起步,直到现在,是他们支撑了我们走到今天,感恩遇见。

这些可爱的“爷爷奶奶”跟着他们几十年如一日,他又怎会因为疫情轻易告诉一个员工:明天开始你不用上班了,因为我养不起你,这个世界很残酷的!

善良的舅舅舅妈,曾经我有过一段很难的岁月,他们像我父母一样包容着我的任性和我的一切,他们的善良与世间的善良殊途同归。

如今群内仍是我舅舅舅妈在亲力亲为,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值得挂上你的衣橱。

当你在商场里叱诧风云时,当你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时,这里永远都是你的衣橱,总有一件外衣作为盔甲在给你加分。正所谓“吴刀剪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晖。”

正是上面这篇文章,让舅舅的客户量激增,路瑶给舅舅写的文案虽然会有些华丽的辞藻,但也确实是在描述事实。

舅舅曾经开玩笑说:“我这百分之八十的客户可都是你的功劳呢,我该给你发提成。”

路瑶怎么会要舅舅的提成呢,曾经,她被航林带入低谷时,舅舅的工厂也正面临困难,但舅舅依然尽全力帮她渡过了难关,给她一笔钱,至今都不需要还。

路瑶对于舅舅的恩情总是难忘,只是尽己所能地想给舅舅一点助力。

如今疫情过去了,舅舅的企业也恢复如前,但这些微信群里的零售顾客,舅舅仍在全心全意地服务,而且几乎是成本价,一条他自己设计的裤子,发到欧洲标价就是80欧,接近五六百,但在微信群里他坚持只卖199。

他说:“这些人都是一路支持我走过来的人,不能因为现在好了,就不管他们了,他们在疫情时也帮了我们,我们要继续做好服务。”而且不止这些,舅舅每年都会向西藏的贫困儿童捐赠崭新的衣物。

路瑶回过神来,回了舅舅一句:“哎呀,我穿什么都好看。”

舅舅发来一句:“以后看了有什么新款跟舅舅说,让他们给你寄,反正卖也卖不了几个钱的。穿了好看,你穿了说不定同事看了喜欢要来买呢。”

“二舅最好了,我穿着那可是活招牌了哈。”路瑶总是这么撒娇,舅舅像爸爸一样。

“那当然了,使劲穿,每天都不重样。你自己以前不是说过吗,衣服就是战袍,自己现在这么不注意,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色的。”舅舅赶紧跟一句。

路瑶又说起了自己的问题:“关键我这状态还好得不要不要的, 春节以来整个人都好了,逢人见我都夸我。。。”

舅舅发了一堆图片:“这是今年最新款的小西装,每个颜色来一个,每天不重样。”

“哎呀,我可不要那么多,家里没地方放,好衣服几件就可以啦。”路瑶是真心不想在穿衣打扮上浪费太多时间。

“有套绿色小西装很漂亮,我给寄一套你先试试。”舅舅给她选好了一套衣服。

“哎呀,算命说我今年不适合绿色。”

“不信算命的,信舅舅。”

这时路瑶替朋友问舅舅衣服尺码:“二舅,你看男士的正装西裤给我找两条,还有我喜欢那个衬衣颜色,也要一件。”路瑶只顾着说要衣服,忘记说尺寸了。

“航林的?”舅舅本能反应问道。

“不是,一个朋友的,我问下尺寸告诉你哈。”路瑶转移了话题。

“有的,你有了尺寸告诉我,我安排给你寄。”舅舅对路瑶的话从来言听计从,也不问要不要付款,反正路瑶给他就收,不给就不要了。

路瑶反复跟朋友确认了下尺寸后,跟舅舅沟通过了。

舅舅纳闷:“什么朋友,让你这么上心。”

“哎呀,朋友不多了去了吗,那不是不会量尺寸吗,你别管那么多,让你寄你安排好就是了。”路瑶不想让舅舅问太多。

“好吧好吧,不问了。”舅舅知道她不说就一定问不出来。

“二舅,你知道吧,我发现我去年去年赚了17万呢,我一直以为我只有10万。可最后依然没剩下钱。”路瑶转移了话题,她其实想跟舅舅求证一件事,让这事决断得更彻底一些。

“17万还多吗,那么少怎么可能剩得下。”对舅舅来说,这个数真的不多,但对路瑶来说不是。

接下来路瑶把话题转移到了她和航林的身上,只想听听舅舅怎么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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